病后遇過(guò)王倚飲贈歌翻譯
【鶴注】梁氏編在至德二年，觀(guān)詩(shī)云“但使殘年飽吃飯”，略不及喪亂之意。據公《秋述》云：“秋，杜子臥病長(cháng)安，旅況多雨，當時(shí)車(chē)馬之客，今雨不來(lái)?！庇衷疲骸八氖疅o(wú)位?！碑斒翘鞂毷?，與“素知賤子甘貧賤，酷見(jiàn)凍餒不足恥”之句合耳?！局熳ⅰ吭?shī)有長(cháng)安金城語(yǔ)，必京師作也。
鱗角鳳觜世莫辨，煎膠續弦奇自見(jiàn)①。尚看王生抱此懷②，在于甫也何由羨③。
（從王倚交情，冒起全意。王生為人，如麟角鳳觜，世莫能知，于其敦篤交情，乃見(jiàn)特異，如煎膠續弦，始驗其奇也。何由羨，言不能及其高懷。）
①【盧注】此以煎膠喻交情，即所謂膠漆雖堅，不如雷與陳也?！妒抻洝?，鳳麟洲，在西海中央，洲上專(zhuān)多鳳麟，數百合群，仙家煮鳳喙及麟角，臺煎作膠，名為集弦膠，或云連金泥。此膠能屬連弓弩斷弦，折劍亦以膠連之。②潘岳詩(shī)：“王生和鼎實(shí)?！雹邸对?shī)》：“無(wú)然歆羨?！?/p>
且過(guò)王生慰疇昔①，素知賤子甘貧賤?？嵋?jiàn)凍餒不足恥②，多病沉年苦無(wú)?、?。王生怪我顏色惡④，答云伏枕艱難遍⑤。瘧癘三秋孰可忍⑥，寒熱百日相交戰⑦。頭白眼暗坐有胝⑧，肉黃皮皺命如線(xiàn)⑨。
（此病后過(guò)王，而敘問(wèn)答之詞。上四，于初過(guò)時(shí)，自揣貧病之態(tài)。下六，于相見(jiàn)時(shí)，備述多病之狀。）
①慰疇昔，慰己宿愿也?！队洝ぬ垂罚骸爱犖糁??！弊ⅲ骸爱?，發(fā)語(yǔ)辭?！雹诳嵋?jiàn)，猶云慘逢?！妒勒f(shuō)》：“陶侃家酷貧?！薄蹲髠鳌罚骸叭蟽鲳H?！雹垅仔旁?shī)：“茂陵忽多病?！背聊?，終年也。④顏色惡，謂病容枯槁?！妒勒f(shuō)》：“郭璞意色甚惡?！雹菸何牡邸堆喔栊小贰肮⒐⒎聿荒苊??！薄对?shī)》：“遇人之艱難矣?！雹蕖吨芏Y》：“疾醫皆有癘疾?！庇衷疲骸扒飼r(shí)有瘧寒疾?！薄秲冉?jīng)注》：時(shí)疫忽行，受其虐厲，故瘧從虐，病從厲?！对?shī)》：“如三秋兮?！雹摺秲冉?jīng)》：“陽(yáng)維為病苦寒熱?！庇衷疲骸瓣庩?yáng)上下交爭?！蓖醌I之書(shū)：“端坐將百日?！蓖豸印渡衽x》：“心交戰而貞勝?！雹摺稄V韻》：“胝，皮厚也?！雹峤?jīng)又云：三陽(yáng)為病，發(fā)寒熱，其傳為索澤，即張仲景所謂脫皮膚甲錯也。命如線(xiàn)，言性命幾絕?！对浇^書(shū)》：“中國不絕如線(xiàn)?！?/p>
惟生哀我未平復①，為我力致美肴膳②。遣人向市賒香粳③，喚婦出房親自饌④。長(cháng)安冬殖酸且綠⑤，金城土酥凈如練⑥。兼求畜豪且割鮮⑦，密沽斗酒諧終宴⑧。故人情義晚準似⑨，令我手中輕欲旋⑩。
（此王生留飲而記款待之情。乍見(jiàn)而怪，久視而哀，見(jiàn)疾痛相關(guān)。手足輕旋，享美膳而沉疴頓去也。）
①《韋玄成傳》：“嘉氣日興，疾病平復?！雹跐h古歌：“東廚具肴膳，椎牛烹豬羊?！雹邸赌隙假x》：“滍皋香秔?！雹堋额伿霞矣枴罚骸皨D主中饋?！雹荨吨芏Y》：七葅。注：“全物若■為葅，細切為虀?！贝迣仭端拿裨铝睢罚壕旁伦骺{，其歲溫，即待十月，【邵注】“葅，醃菜也?！雹蕖短茣?shū)》：金城縣，屬京兆府。至德二載，改名興平?！堕L(cháng)安志》：京兆府歲貢興平酥、咸陽(yáng)梨，不列方物。趙曰：土酥者，土產(chǎn)之酥。夢(mèng)弼曰：酥，牛羊乳所為，色白如練也。謝朓詩(shī)，“澄江凈如練?！雹摺渡胶＝?jīng)》：豪彘，狀如豚而白毛。畜豪，即豪獵?！段骶┵x》：“割鮮野食?！雹鄺?lèi)習?shū)：“斗酒自勞?！辈苤苍?shī)：“終宴不知疲?！雹崛螘P詩(shī)：“猶我故人情?！薄妒勒f(shuō)》：“情義隨篤?！雹狻局熳ⅰ浚盒?，謂手足旋轉?！短茣?shū)》：安祿山作胡旋舞，其捷如風(fēng)。
老馬為駒信不虛①，當時(shí)得意況深眷②。但使殘年飽喫飯③，只愿無(wú)事長(cháng)相見(jiàn)④。
（未感王生交誼，應前煎膠續弦。老馬二句，申上情義誰(shuí)似，言眾皆輕己，況能深眷乎。但使二句，申上手腳輕旋，言此后健飯，庶得常見(jiàn)也。此章起結各四句，中二段各十句。）
①《詩(shī)》：“老馬反為駒，不顧其后?！卑矗豪像R為駒，兩說(shuō)不同?！对?shī)箋》云：此喻幽王見(jiàn)老成之人，反侮慢之，視如幼稚，不自顧念年老人之遇己，亦將然也?！吨熳蛹瘋鳌吩疲旱嫼θ艘匀【粑?，而不知其不勝任，如老馬憊矣，而反自以為駒，不顧其后將有不勝任之患也。此詩(shī)若主前說(shuō)，乃時(shí)輩輕侮之喻，正與情義誰(shuí)似相關(guān)。若主后說(shuō)，乃老年力疾之喻，又與手足輕旋相合。前說(shuō)，錢(qián)謙益用之，后說(shuō)，劉會(huì )孟用之。朱注則主前說(shuō)，而駁后說(shuō)。②《杜臆》：近世人情，當時(shí)得意，過(guò)則忘之，況肯如王生之深眷乎。一說(shuō)：平時(shí)意氣相得，況今日又深加眷注，此王生情義之過(guò)人也。前說(shuō)，“當”字讀去聲；后說(shuō)，“當”字讀平聲。謝安《與支遁書(shū)》：“得意之事，殆為都盡?！雹邸赌鲜贰罚宏愱褧?shū)：“寂寥當世，朽病殘年?！雹堋蹲髠鳌罚簭堏屧唬骸白悠錈o(wú)事矣?！倍旁?shī)長(cháng)篇起局，或比或賦，多是攝起全篇。此章麟角二句，舊注謂比王生抱負奇才，必用世乃見(jiàn)，于篇中不相關(guān)涉。唯盧元昌之說(shuō)，獨得其旨。蓋公過(guò)王倚時(shí)，本尫贏(yíng)病軀，及與之談情愫，留歡宴，不覺(jué)手足輕旋，沉疴為之頓起，真有似乎煎膠續弦者。通篇脈絡(luò )照應，確不可移。此章贈王倚，后有《贈姜七少府》詩(shī)，皆用方言諺語(yǔ)，蓋王、姜二子，本非詩(shī)流，故就世俗常談，發(fā)出懇至真情，令其曉然易見(jiàn)。文章淺深，隨人而施，此其所以有益也。
-----------仇兆鰲《杜詩(shī)詳注》-----------